江氏听的惊愕连连,她转眸便看向胡氏,“你每年都说曦丫头在洛州过的极好?!她却竟然要被底下的刁奴为难到这个地步?!”
胡氏心头一慌,她本以为今日倒霉的只是沈清蓉一个人,可万万没想到,静娘竟然将洛州的事扯了出来,眼珠儿一转,胡氏忙道,“母亲,一定是底下的下人!一定是他们在做精作怪,每年都是那边来信说曦儿一切无忧,我只看了信,竟然信以为真!母亲放心,我这就派人走一趟洛州,一定将那些刁奴尽数处置了!”
早先那件事江氏本已对胡氏起疑,如今静娘又这般一说,江氏对胡氏的不满哪里还压的住,她眼底生出几分嘲讽,“这个家教给你,是要管的欣欣向荣才好的。”
这话虽不是明着的暴怒,可其中的深意却叫胡氏心头发沉,难道老夫人要夺了她掌家之权?!胡氏银牙一咬,忙看向一旁的沈怀,沈怀连着两日歇在荷香园,夜夜都被胡氏侍奉的极好,闻言忙道,“母亲,洛州天高路远,她到底不查真假,此事儿子会追究的。”
江氏看了自己儿子一眼,笑意嘲弄。
这边厢,沈清曦走到了江氏身边来,“祖母,您不要怪静娘,也不要怪夫人,这么多年我都在洛州都习惯了,况且如今能回府中,我已十分知足了,三妹妹她……她如此或许也不是有心的,我刚回来,她不喜我也是应该的……”
江氏本就怜惜沈清曦,一听这话,更是慈爱的拉住了她的手。
“曦丫头,这么多年苦了你了,你和你母亲一般性子温良,可你要记住,你是这府中的嫡出大小姐!是她们的长姐,自古长幼有序,她今日如此欺负你,你为何不拿出长姐的威严来惩罚于她?她适才字字诛心,分明是看你好欺负!你无需为她说话。”
江氏到底是是非分明之人,沈清曦歉疚道,“从前这府中是二妹妹为长的,三妹妹想必还不习惯,我倒是没什么,只是给祖母的礼物,孙女要过几日再给祖母了……”
长姐有长姐的威严,也该有长姐的职责。
沈清曦如此一语,便是在说沈清柔这个从前的长姐当的十分不称职。
果然,话音落下,江氏目光灼灼的看向沈清柔。
她对这个胡氏所出的女儿向来一般亲厚,虽然这么多年也算在她跟前孝顺,可这个孙女总是喜爱衣衫华丽精致妆容,对她的孝顺亦是每每只投她所好,就连对她身边的人,都各个出手大方笼络结交,以至于总给她刻意为之心机深沉的感觉。
从前她不过问府中之事,对这些小辈也未加苛责,可今日,她身为二姐,适才分明能管住沈清蓉,她却假模假样作壁上观,眼睁睁看着沈清蓉将沈清曦欺辱的那般惨淡。
江氏眯了眯眸子,先安抚沈清曦,“我的帕子不要紧,你的心意我知道的,本来我早就想来看你,可你非说害怕给我过了病气,无论如何说都要等第一副药喝完了才请我过来,幸好我今日来了,否则还不知你如何被欺负。”
说着,江氏心疼的捏了捏沈清曦的小手,这一捏,却直捏的沈清曦倒吸一口凉气。
江氏一讶,垂眸一看,只见为了给她绣帕子,沈清曦手指上竟然有大大小小的针口,十指连心,被扎了这么多次,足见沈清曦多么用心的给她秀帕子!
这般一想,江氏立时更为心疼,对沈清蓉怒意更甚!
她先让静娘起身,继而目光寒意森森的看向了沈清蓉。
“蓉儿,你刚刚说你大姐不敢打你?”
沈清蓉身子一颤,忙道,“不是,不是的,大姐是我们的长姐,若蓉儿犯了错,定然是能惩罚蓉儿的……”
江氏呵笑一下点头,“好,既然如此,你今日可知错?”
沈蓉一个劲的点头,老夫人虽然不过问府中之事,却是府中辈分最高最能影响沈怀的人,她怎敢当着面忤逆老夫人,江氏见状便道,“既然知错,就要受罚。”
沈清蓉双眸一瞪,不甘不愿的看向江氏!
她已经做错了,为什么还要罚她!
江氏语声一肃,“我们相府之人,无论男女,都要堂堂正正,做对了事,要赏,做错了事,得罚,你今日错在胡言乱语不尊长姐,我便罚你掌嘴十下禁足一月,以儆效尤。”
“祖母!为什么?!”
沈清蓉轻吼一句,禁足便罢了!为什么还要掌嘴!
一般情况下,掌嘴是对奴婢的惩罚,她是府中的三小姐,怎能掌嘴!
且还是当着沈清曦和这么多下人的面!
沈清蓉心中气的发疯,眼眶亦一下子红了!
江氏皱眉,“你还问为什么?我若不给你长这个教训,你今日可不尊长姐,往后便敢不尊父亲和祖母,甚至还会不尊外面的各位贵人,今日我不罚你,往后你不仅为自己带来祸患,还要给相府招致事端!你还不服?!”
沈清蓉立刻就要顶嘴回去,可一错眼,却发现胡氏的眼神示意,胡氏那意思,分明就是要让她服软,沈清蓉百般不愿,一时眼泪都憋了出来,急忙看向沈怀,“父亲——女儿知错了——求父亲不要掌嘴——”
沈怀起初也觉不妥,可沈清蓉平日里就表现的不好,如今又的确犯了这样的大错,给她一些教训也是应该的,沈怀眉头一皱,“三丫头,你的确该长点教训了。”
沈清蓉闻言眼底尽是绝望,泪如雨下!
现在知道哭了?!
沈清曦看着沈清蓉的样子,心底冷笑。
她转眸看着江氏,“祖母,三妹妹到底是初犯,还是不要掌嘴吧。”
沈清曦这般一说,沈清柔不甘示弱也道,“是啊,祖母,掌嘴太不好看了,三妹妹到底也是主子,何况今日这事,大姐也不会放在心上的……”
沈清柔看着沈清曦,分明就是要让她继续为沈清蓉说好话,若她不说,岂非就是将此事放在心上,小肚鸡肠了?
沈清曦心中发笑,沈清柔很会利用人心挑拨陷害,前世她不懂这些,可今生,这些对她而言也是易如反掌,她柔声道,“祖母放心,我不挂怀的,三妹妹虽然不喜我,可是二妹妹说话她必定听得进去,让二妹妹好好教教她便是了。”
江氏一听,忽然看着沈清柔,“柔儿,你来罚。”
沈清柔一愣,“什么?祖母让我……”
“没错,你来掌嘴!”江氏眼底沉着几分暗涌。
曦丫头说的对,蓉儿谁的话都听不进去,却一定能听进去柔儿的话,可刚才,柔儿分明坐视不理,今日这事,蓉儿有错,可柔儿这个二姐也有过。
“曦丫头没回来的时候,你是府中年纪最大的,平日里,你这几个妹妹什么都听你的,可今日这事,你却未尽你这个二姐之责,柔儿适才那般胡言乱语,你可有制止她?再不济,还能将她带走,可你做了什么?!”
沈清柔面色几变,这事本来牵扯不到她,可就是沈清曦,提了好几次从前她是府中“长姐”,这才让祖母怪上了她,沈清柔万般不想做这个施刑之人,可眼下老夫人正是盛怒,她不做又能如何?
这般想着,沈清柔忽然灵机一动。
施刑之人虽然是她,可她是奉命而为,不仅如此,如果她下手重一些,还能让沈清蓉将所有的仇恨都落在沈清曦的身上,到时候,沈清蓉必定更恨沈清曦。
“祖母息怒,柔儿知道了,柔儿遵命便是。”
说着,沈清柔温温柔柔的走上前来,万分愧责的看着沈清蓉,继而,在沈清蓉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中,朝着她举起了手。
“啪——”
重重的一记脆响,沈清蓉的嘴巴一下子便红了,她“哇”的一声哭出来,又是愤恨又是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清柔,沈清柔眼底浮起泪意,愧疚无比,沈清蓉便又恼恨的看向沈清曦,于是沈清柔手一扬,又重重的落在了沈清蓉的嘴巴上!
脆响声伴随着沈清蓉的哭响彻微澜居,而在旁人看来,这场面既是惨烈又是好笑。
沈清蓉的样子狼狈又丑陋,虽然嘴脸可恶,可到了这时竟也忍不住叫人同情,而沈清柔这个平日里温柔清雅的二小姐,竟然打人打的这般利落决绝,好似打惯了人一般!
江氏看着沈清柔,眉头紧皱了起来,便是沈怀这个宠爱沈清柔的父亲,也觉得有几分不适,胡氏想出声提醒,可沈清柔仿佛真的在打人之中找到了快意之感,竟然生生的,一下比一下重的落掌,压根看不到她的眼神——
这边厢,沈清曦心底冷笑阵阵。
这就是沈清柔,这个女人心底的恶毒根本遮掩不住,一丝一毫给自己树敌的机会她都不愿放过,沈清蓉可是跟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妹妹,她却也能下手毫不留情,而沈清蓉如果聪明一点,便应该意识到这一点,只可惜,她蠢不可及!
先让胡氏自断了金妈妈这个臂膀,又让沈清柔自己打自己的马前卒,沈清曦面上一片哀愁,心底却畅快了几分,虽然经过这两次的事端,胡氏和沈清柔必定会有所忌惮和防备,或许还会用更恶毒的计谋来对付她,可那又如何!
前世她卑躬屈膝忍了所有不平,可到头来还不是下场凄惨!
既然良善和宽容无用,这一世,她便要和她们斗它个天翻地覆!